万万没想到,里中勇气成为了马鹿田六人组里唯二的大学生。高中的那一群死党里,除了哲也这个元精英学霸,对于学业都是浑浑噩噩的,能顺利混到高中毕业仿佛就是烧了高香了。本来嘛,来到马高的学生,就是自己也不爱学习,家长也不管学业。大家家境也都一般般,没有能够捐楼强行送孩子升学的能力,到点就去打工赚钱继续混日子得了,原本里中勇气也该如此。
没想到的是,那个和妈妈离婚后就回了美国的不靠谱老爸在勇气高三的时候突然发达了,想起自己在神秘东方还有一个好大儿。那天在学校里就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也不管他方不方便聊天,张口就问他高中生活开不开心。相信如果是达也、聪他们,一定想都不用想就会回答超开心吧,而里中勇气只是盯着坐斜对面用丝巾仔细擦鞋的那位,不耐烦的随口回了句“一般”。
这下崇尚快乐的美国老爸急了,他坚信一定是因为日本的高压教育复杂的人际关系害的勇气如此烦闷。笨蛋怎么会不开心呢?于是邀请勇气到美国读大学体验一下自由的空气。
这是勇气从未预想过的道路,准确说他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未来的道路。可能是因为彼时哲也正在准备大学的入学测验,受到了大家的尊敬吹捧,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老爸的建议。不过不靠谱老爹倒也没给他捐一栋楼塞进藤校,就是找了个容易申请的社区大学让他试试。
于是毕业后,马高组各奔东西。自己早早地飞去美国补习英语,哲也不负众望考上了东京的名校,聪顺利出师入职打工的西餐厅成为一名厨师,达也去读了汽修技校准备以后开店修车,自己的搭档诚回了老家跟老爸学习怎么做一名神棍。只有寺川麻耶,那家伙的生活总是一团糟的,车到山前也没给自己找条路。毕业的时候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最后一次见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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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暑假过后,里中勇气再没听到一丁点关于寺川麻耶的消息。大概是因为那一次他没忍住冲动做了一件事,被狠踹了一脚。麻耶从此再也没在有他的六人群里冒过泡,勇气也借时差为由渐渐不再参与吹水闲扯。
其实他们说是六人死党,实际上关系也有亲疏。一开始就是很明显的两两一对玩的更好,只是围绕着达也聚在一起了而已。更不论里中勇气还曾经带着诚另立山头背叛大家,和这个圈子实在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麻耶也是,本来就是个相对安静的人,比起在六人共处时大段输出,更愿意和聪那个没头脑单独说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勇气与麻耶渐行渐远成为陌生人似乎理所应当,谁也不应该介意这一点。
可是里中勇气就是介意,时间空间的距离完全无法将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妄念消磨一丝一毫,反而愈演愈烈。
第一次遇见麻耶的时候,里中勇气真的困惑过,为什么男校还能有漂亮女生入学。还好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任何冒犯对方的话,就见识了麻耶怒揍其他说他是女生的同学的狠样。是辣的不行,但是彼时还没长到180的勇气非常识时务,看出了那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人。
在这个小团体里,里中勇气唯独没有办法把麻耶当成可以放肆比老二大小的那种兄弟。他甚至绝对不会在麻耶在厕所的时候踏进厕所一步。麻耶那么白净,脸也小小的,不生气的时候说话音量也不大,每次打完架大家都是灰头土脸勾肩搭背的就走了,只有他还是会忍不住擦擦自己脸上身上的灰。就是这里让人在意,明明上一秒还像要杀人一般不受控制的暴虐对方,下一刻又变成矜贵爱干净的小姑娘。
每次看着这样的他,里中勇气都觉得像是哪里要擦枪走火一般,硬的发疼。
这实属不该,对自己的“兄弟”见色起意。可是明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当兄弟的,要不是打不过……算了, 青春期的不良少年打不过心上人,太伤自尊了。
理论上,男女校合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男校这边的学生不高兴。可这里是秋元康创造出不讲基本法的世界。里中勇气非常配合奇葩设定,是真的到最后也没能很看得惯对面那些大小姐。他真的很讨厌卡特兰来的那些入侵者,讨厌到不惜背叛伙伴去抵抗,那个时候他还说不清何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也许达也哲也爱和文惠还是谁接触他都不怎么关心。只是看到麻耶跟在小百合后面走着,他就控制不住心底的烦闷。
说是失礼也好执拗也好,他总觉得那些女生和麻耶比起来不过是冒牌大小姐。他坚信寺川麻耶一定是投胎的时候走错了门,明明他才应该是出生名门被当做掌上明珠般养大的优雅可爱大小姐,绝不该混在他们这帮混小子里成天打架闹事,为了一份高级便当什么都舍得做。
而这一切的妄想绝对不能说出口,不光是怕挨揍,他见识过麻耶为了这件事痛苦的差点跳河的模样。那天他们分头找人,自己才走到河岸边,听到其他几人的喊叫声才回头,正面看见麻耶要跳下来的模样。
直到现在,想起那一幕他的手就会发酸颤抖。虽然最终麻耶被大家拦下了,但他却不在桥上,没有亲手将他救下来,那个瞬间他只能在远远触不到对方的地方无能为力。他的手没有抓住任何东西的触感记忆,留下来的只有无法磨灭的恐慌。
高中刚毕业的那个春天,他在没有樱花的远方一边听着染井吉野一边认真整理情绪。为什么自己一个直男,要对一个男同学在意到这个程度。是因为情窦初开的时候身处男校没有别的幻想对象吗?在这个环境下出现一个长相符合自己口味的人,就忍不住投射感情?
里中勇气花了一年的时间去观察新环境中别的女孩,热情洋溢的西方女孩不行,内敛文静的亚裔女孩还是不行。 每次试着和其他女孩聊天时,他的耳边却总会回响起寺川麻耶哼歌的声音。
高中的时候,里中勇气就是耳机不离身的,大家都知道他似乎喜欢hippop之类吵吵嚷嚷的音乐,实际上他也很爱日本昭和歌谣。这可能是受美国老爸的影响,据说他爹就是被"日本文化"骗来。自己小的时候,老爹还没有厌倦日本,天天在家放一些昭和女偶像的歌,搞得他耳濡目染的喜欢上了这些旋律。
里中勇气觉得自己唯一赢过野口聪的一点,是他听见过寺川麻耶唱歌。他没有和寺川麻耶单独上学放学,没有和寺川麻耶分享过热包子,但是他听过寺川麻耶唱歌。
是非常偶然的机会。高一刚刚开学不久,他们谁也还没有服气谁的时候,麻耶还不会成天和野口聪黏在一起,自己也没有和神保诚成为死党,放了学他们都是各走各的。
幸好那次随身听没电了,哪怕是一个人也只好把耳机挂在脖子上百无聊赖的走着。路过学校附近公园的树林,听见前面有人哼起自己喜欢的一首昭和女偶像名曲。
明明是悲伤的曲调,对方却哼的十分轻快,大抵是心情很好吧。
恍然一听分不清是女声还是男声,仔细倾听又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总之,唱的还挺好听的。悄悄地走近一点看,看到熟悉的校服,那会儿里中勇气就已经记得他了。腿上功夫很好又很漂亮的那个暴躁同学,竟然还会唱自己喜欢的歌。
也不光那一次,在成为朋友前,他几乎每天放学都会在对方背后默默做一段"同路人"。麻耶心情好时就会哼两句歌,偶尔哼到里中勇气没听过的,他会默默记他唱的乱七八糟的歌词,回去搜搜看是什么歌。慢慢的,里中勇气才摸清楚,原来麻耶的听歌趣味还是很现代的,第一次听见时真的是神给的巧合,让他想起了那首自己熟悉的歌。
啊,对呀。原来毕业前,里中勇气和寺川麻耶并不是完全没有六人团体以外的交集。其他几个人都没注意到,勇气偶尔会给麻耶几盘CD,麻耶会自然的接过回去好好听。如果麻耶和勇气有单独的对话,内容几乎就是围绕着对那些音乐的评价。
这一点,纯纯的笨蛋野口聪做不到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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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中勇气其实比同届人小一岁,大一的那一年才迅速窜了个子,暑假回国的时候生生比麻耶高出一个头了。
那个时候刚毕业一年,小伙伴们联系还非常紧密,他一回来达也就张罗着聚会,自然不会有人爽约。他们在家庭餐厅谈天说地,麻耶笑着听了一晚上达也和聪扯怎么修摩托车,怎么做蛋糕,就是不开口说自己最近在干什么。
勇气也暗自打量了麻耶一整晚,这一年对于他们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是个很大的分岔路口,大家变化都很大。唯独麻耶说真的一点也没变,头发还是那么长,没有戴发带,不过他们去卡特兰借读一个月以后麻耶本来也就不怎么戴发带了。衣服倒是没见过的,不是高中校服里面那件骚包紫内搭,就是普通的T恤。
勇气倒是有说自己的留学生活,接在哲也后面汇报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大家听,还是说给某个人听。哲也一贯不爱张扬,只是大家问,他就说说。看麻耶的表情,似乎是对哲也的大学生活感兴趣的,眼睛有变得更亮,嘴上也很配合的和大家一起"诶~"的起哄惊叹。
于是勇气也不甘示弱,讲了社团活动,讲了自己开始打篮球健身,讲了假期里和同学去了谁谁谁的演唱会。在收到麻耶同样的反应后,他才算满意。
解散的时候,里中勇气特意让诚去勾着聪单独走开。诚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眼,叹了口气就照做了。
勇气追着落单的麻耶,说一起走一段吧,聊聊。麻耶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和他并肩走着,顺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聊最近听的音乐而已。勇气没提起过去,也没问他近况,更问不出口"你最近和那个小百合还联系吗"。麻耶也没有主动发展别的话题。
直到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里中勇气终于鼓起勇气停下,准备说点什么重点。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一开始就没有计划,不过是一年未见想多看他两眼而已。
麻耶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脸困惑。这一年造成的体型差,使他现在已经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勇气的眼睛。路灯的暖黄微光正好洒到麻耶的脸上。勇气低头,可以看见麻耶长长的睫毛上面仿佛坠着光珠。
大脑还没有经过思考,双手不由自主的揽住麻耶的肩,低头吻上了麻耶的眼睛。麻耶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只是微微往后又低下的瑟缩了一下,眼睛闭了起来睫毛轻颤,没有彻底躲开。
这个画面,里中勇气在接下来的三年内,每天都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当自己的嘴唇离开麻耶的脸时,麻耶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眼睛圆圆的闪着光,好像有点愤怒又好像有点委屈。可惜他的勇气已在那一吻消失殆尽,大眼瞪小眼的怔愣了十秒也没能开口给出一句解释。
果然,麻耶的暴脾气不该对这种事产生多大宽恕,抬起膝盖就是一脚,差点命中小勇气。不知道是因为对好友的宽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非礼过于震惊,麻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疯狂的对他进行持续性的攻击,也没有大吼"老子才不是女人",只是气的胸口来回起伏的喘气,看了眼勇气捂着那里痛苦弯腰的样子就扭头走了。
然后就是长达三年的渺无音讯。
勇气对此表示后悔又不后悔。不能相见又如何,失去联系又如何。反正总归是要渐行渐远的两个人,至少曾经拥有过一个吻。
里中勇气留学的那四年里,寺川麻耶在做花店帮工。就是进花卖花并帮顾客把花包成漂漂亮亮的花束的那种花店员工。
高中毕业后,麻耶和妈妈的关系仍然没有任何缓和,处于有家不能回的状态。他爸爸的工作是长期不着家那种,也根本懒得关心妻子孩子。大哥向麻耶抛出了橄榄枝,他就顺理成章的去了大嫂的花店帮忙。后来的几年里大嫂正好怀孕生宝宝需要育儿假,大部分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把花店抛给麻耶一个人看管。
这份工作对麻耶来说意外的还挺得心应手。小时候他是真的被妈妈很用心的用“传统”的养女儿方式养育着。穿漂亮的小裙子戴漂亮的小发卡,和妈妈贴在一起画画插花手作布娃娃。那时候最小的一个哥哥还挺嫉妒自己,明明只大他三岁,母亲却不怎么爱搭理小哥,成天只陪着“妹妹”,还要求几个哥哥有什么好的都先给“妹妹”要好好保护“妹妹”……那您可开什么玩笑,也许“小妹”一个人可以打趴他们三个。
寺川麻耶觉得自己短暂人生中最幸福的还是高中那三年。即便是现在,做着安逸的工作获得自由,身边也并没有增加哪怕一个朋友。可能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过于深远,他是真的不擅长主动和人交际,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幼儿园的时候,一直是以女孩子的身份出门,谁都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自己也是和小女孩们玩儿。到了小学妈妈竟然还让他以女生的身份入学,直到二年级一个负责的老师仔细核对学生信息才发现。 她很严肃的找来麻耶的家长谈话,那是缺位的父亲第一次在这个家发挥作用。其实无非就是被老师说了一通觉得如此荒唐甚是丢人,大手一挥让他在学校做个正常男孩该干嘛干嘛。然后留下麻耶一个人挣扎,什么样算"做个男孩"?他学过怎么系蝴蝶结,怎么折小星星,却没人教过他所谓男孩应该怎么做。
尽管在外界的身份已被归位,但是“小学出道”已经失败了。身边的女生好友自然疏远了自己,男孩子不欺负他就不错了根本融不进去。那位发现事实的老师是个比较负责的人,会盯着班级状况不允许同学们霸凌他,但终归是被周围所有人冷暴力了。这种情况到了初中更加严重,同一片区的小孩升学区域也都差不多,一入学他的过去就被好事的小学同学传遍。十几岁正是人性最恶的时期,他自然要面临更强烈的暴风雨。然后就是自然而然的要么被欺负到抑郁,要么在沉默中爆发。
寺川麻耶的打架本领,一部分靠天分一部分靠实战演练吧可能。
高中一鼓作气选择了离家较远的不良高中马鹿田,打算以拳头实力证明一切,却没想到这是个秋元康制造的乌托邦世界,青少年间无端的恶意变少了,剩下的就是“伙伴”与“热血”。
果然笨蛋更好相处,哪怕自己不为人知的痛苦被大家知道了,他们不会瞧不起自己,也不会过分同情自己,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当没发生过。其实麻耶还是不很擅长像别的男生一样粗鲁的交流友情,去卫生间也并不想和谁亲切比老二大小,但是和这帮人混在一起,听他们插科打诨就很开心。
有些小小困扰的点在于,男女校合并后,大家好像才突然接轨了现实世界萌芽了情感意识。在祥平桑的带领下,他们一起观看了一些不该观看的电影。(用的还是他找小百合借的pad)还记得那是随便上的一个外国黄色网站,小短片的男主角应该是个美国人。麻耶看这种片子暂时还找不到什么趣味,只好强行应和着讨论几句。脑海里却意外闪现里中勇气的头接到那个高大男人的身体上的古怪场景。既然是混血,说不定过几年里中勇气也会长得这么壮?
聪确实是麻耶最好的朋友,但他自己本人一直觉得其实跟里中勇气关系也算不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突然递给自己一盘CD,正好是自己喜欢的乐队。后来偶尔会相互交换一些喜欢的音乐。麻耶在现实生活里遇到的有相同兴趣的朋友几乎只有这一个,尽管交流很少也倍感珍惜。
麻耶很羡慕哲也那样脑子好使的人,即使蹉跎几年仍然能够顺利升学过上标准人生。自己这些年来就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痛苦的时候只想着打趴眼前所有人,快乐的时候就沉溺于眼前的轻松而已。却又有片刻会想起或许还有未来这回事,离开了马鹿田这个乌托邦,自己能做什么。升学是考不上,工作不知道做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甚至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不是人必须要恋爱结婚组建家庭呢。麻耶知道男人应当是喜欢女人的,可是自己似乎不喜欢。
知道里中勇气也能去读大学的时候是由衷的为他开心。直到他真走了,在那见不到面的一年间又觉得说不上来的空落落,起初只以为是毕业离开了闹哄哄的马高组的寂寞,直到勇气暑期回国的聚会。
勇气真的比离开的时候长高了好多,个子又高骨架又大真的一副外国人的样子了,现在如果靠近应该能感受到很大的体型差了吧。聚餐聊天时尽管自己插话不多,但是看勇气那样日英夹杂的讲大学生活其实真的很开心……听不懂的词比高中变得更多了!解散的时候,勇气竟然没有和诚一起离开,很自然的和自己走到了一起,麻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内心却很陌生的雀跃不已。两个人都没问对方现在住在哪,怎么回去,就是聊着最近听的新歌并肩走着。突然,勇气停下,回头看着麻耶。麻耶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却被揽住肩膀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感受麻耶自己也说不清,被同性友人这样唐突的冒犯应该是很生气的,尤其是这样一副对待女生的动作模样都应该是狠狠踩到了麻耶的雷点。但更令人惊慌的是,麻耶察觉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并不像以往被人嘲笑那样恶心暴怒,反而有一丝隐秘的快乐,甚至还有一点说不出口期待。是期待他说些什么,可是对方什么都没解释,仿佛只是戏弄他一下。麻耶理智回笼,做出了最恰当的反应,先给他一脚再说。
从这天开始,他胡思乱想的更多了。有些问题已经无法装傻回避。首先,自己对这样一个男性朋友究竟是什么感情,自己是否对女生感兴趣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母亲的希望那样和女生无异,是不是像那些人嘲笑的那样不男不女。他贫瘠的心理知识和感情经验无法说服自己,这样的烦恼也不可能和聪倾诉。
高中的时候他还有另一个好友,小百合。原来他们可以说是“病友”,遭遇着类似的精神压力,有些痛苦只有对方能懂。小百合毕业后也跑去国外留学了,似乎过得很好。是啊,小百合的问题其实脱离了东亚的大环境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只有自己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异类。他还是没忍住和小百合说了自己的困惑,对方给他推荐了很多LGBT方面的书,开导他只是喜欢同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初中开始就没怎么认真读书的麻耶,硬是啃了不少心理学书籍。因为一些心理阴影,他没有办法豁达的接受性取向的不同。哪怕理解了概念的区别却总是会忍不住纠结到别的方面去。一方面是花了这么多年,甚至即将持续一辈子,就是为了挣脱“女儿”的枷锁,如果自己真的哪怕有一点可能性就是心理性别为女那都无法接受。另一方面是纠结勇气为什么会对他做出那样的举动,应该不会是因为喜欢他的,那就是为了戏弄他吗,还是把他当成女生去调戏一下。对方是不是其实一直对他心存鄙夷,当他是个可以随意捉弄的玩意儿。
麻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把很多事情复杂化,他没办法像达也和从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也不像哲也那样睿智冷静。那一次见面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勇气,也没能忘记勇气。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在崭新的世界书写新的篇章,只有他被困在记忆的夹缝里。白天为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包裹美丽的花束,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幕一幕的重播那三年的画面。生活规律的没有任何意义。
算算日子勇气应该快要大学毕业了吧,日本也没什么好的,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大概此生不会再相见。之后小百合率先回到日本,和麻耶面基了一次,了解到麻耶的近况,忍不住吐槽“你真的是元不良吗私生活这么无聊?你都成年两年了吧,不会偶尔去喝一杯吗?”麻耶无语,喝什么喝跟谁喝呢。“至少可以和聪一起喝酒吧?”“啊,那家伙店里的酒太贵了他没权限开来招待客人,我倒是吃到了不少甜点边角料。”这下轮到百合姐无语。
"听我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应该要有点新生活。好好去玩一玩,这里那里的认真谈一谈恋爱。你这家伙,总不可能真的绝情寡欲了吧!”“恋爱这种东西到处谈还能形容成认真谈吗……而且让我和谁谈嘛……”麻耶小声嘟囔着反驳道。“喂,你现在顾店,每天面对那么多年轻男女,没有什么邂逅吗?”“会来买花的几乎都是买给恋人,我要去不伦吗!”
小百合忍无可忍,“你这样真的不行,实在不行去gay bar吧,搭讪一下crush一下,哪怕只是走肾也好,快点来到成年人的世界!”“哈?这种话题你也说的出口,你真的是女生吗!”麻耶红着脸回怼,却遭到了百合姐一记爆头。
在那之后,小百合真的拿来一张会员卡给麻耶。“我也是问了好多朋友才打听到的这个好地方,它并不是gay bar,环境也算清净。只有一些小圈子里的人才知道,一些喜欢男生的良い男会喜欢去那‘交朋友’,卡就当生日礼物送你了,余额充足,早速去吧。”
那家店是开在高级hotel一楼的酒吧,并不是那种吵吵闹闹乌烟瘴气的,一些差旅中的“商务人士”会聚在这里小酌一杯谈谈事情,也会有一些住在楼上的情侣成双成对。麻耶才不会真的在这种地方搭讪任何人,倒是品出了酒的妙处来。原来偶尔喝到微醺是那么快乐舒适,从此以后隔三差五会一个人过来自己喝上一杯。
里中勇气一出机场就被在美国认识的留学日本朋友接走,直接送去了酒店。母亲已经再婚了,对象他不熟,这个年纪了再认个继父管陌生人叫爸有点滑稽了,干脆不回去见面最好。
非常意外地,里中勇气这次回到日本是要继续在日本的大学学习(我对日本高等教育制度不了解大家大概理解是要读研了就行)。三年前回美国后,他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发奋起来,提前顺利转学到一所还不错的四年制综合性大学。(美国高等教育制度我也不懂,反正差不多是他转了个好学校的意思)一边花了前十八年都没有过的努力对待学业,一边拼命健身练习空手道。
其实并没有谁刻意刺激过他硬让他做出改变,大概是他自己潜意识里的联想在作祟。
当初他和诚“自立山头”时,麻耶坚定的站在达也哲也那边,他的内心是真的不甘,到现在还能想起麻耶一拳揍在自己脸上的那种疼。心里某个角落强行把这个结果归因于自己不如达也能打又不如哲也脑子好。总之,比不赢聪也就算了,实在是无法接受和其他人相比自己还是不被麻耶选择的那一个。
里中勇气意识到自己真不是个好人,做的很多事情毫无道义可言,仅仅因为看不爽伙伴和女同学亲近就背叛朋友,还会肆无忌惮把好兄弟放进自己的性幻想当中。常常在梦里不顾麻耶的反抗亲吻对方拥抱对方占用对方,在看到他挣扎的画面反而更加兴奋。好人会对自己的兄弟产生这种想法吗?
想要弄脏他,看他漂亮干净的脸蛋沾染情欲时的淫乱颓靡。想要听他的声音,幻想自己进入他时他像小猫哼唧一样的吃痛呻吟。麻耶的声音很好听,能发出这样声音的喉咙是多么美妙,如果自己的那处进入到他喉咙里,触感可能会爽到让自己控制不住的射出来。如果自己冰凉的液体染上他带着粉色微热的脸庞,挂在他干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那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名画。
幻想完毕,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和老二,勇气又点上了一支烟,对着烟雾忏悔?我们长大了,我变成了这样无聊的混蛋,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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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耶虽然经常去那个酒吧,却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同,也没被人搭话过,以为是小百合弄错了,也没在意。反正也并没有要恋爱的打算,仅是来喝喝小酒还蛮满足的,他拿着余额充足的卡,每次都可以尝试点不一样的。长期与外界的割裂让他反应迟钝,倒是没发现其实自己有被人盯上。
其实小百合的情报没错,是有不少人来这里交友约会,不过事先约好了聚会一群人互相介绍的比较多。有几个玩的比较花的荒唐二代们偶尔聚在这里,一些有意的男男女女就主动来这找他们。麻耶最近经常一个人来,长得又漂亮,早就被他们注意到了,只是因为没看清他的路子暂时没有贸然出手。
如果是捞钱,也没跟他们搭话,来了就自己一个人缩在吧台的角落喝酒,也从来不带女人,总不会真的就是来这里喝酒吧。很诡异的是,他手里拿的卡挺难搞到的,还以为是家里比较厉害,可是穿的却很随意廉价,喝醉了也是自己走路离开。
观察了一阵子,确定麻耶就是个普通的穷小子,这些人倒是激起了一些兴趣,管他究竟是直是弯,是故作清高欲擒故纵还是不知情乱入,反正对没有背景的人想做什么都好办。
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离奇,几年杳无音信以为永无机会再见的人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重逢。勇气回来后下榻的酒店就是这家楼上,那几个人动手的时候勇气刚刚放下行李下楼来准备一个人喝一杯,一进来就看就那几个人趁饮料主人不在正往里下东西。嫌弃的啧了一声也没出手制止,往里面走了几步想找个看不到他们的位置眼不见心不烦。
寺川麻耶可不懂在外面离开视线的饮料不能喝的道理,回来就继续喝。抿了几口觉得口感有点麻麻的,把杯子举起来摇一摇歪着头看。其实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只是好奇这杯是什么,倒是让下药的人心虚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才喝一点就停下的话就不会无知无觉的自己睡倒在吧台上了,事情会麻烦一点,但那几个人耐心有限,特意聚在一起就非得在今天得手,于是直接一起围过去准备半哄半强迫的把人带出去再说。
这么一弄就折腾出了不小动静,坐在拐角的勇气突然生出一些不该见死不救的良心走了出来,看到在他梦里出现过千百遍的那个人又在用他熟的不能再熟悉的脚法踢人,可是却软绵绵的缺乏力气就要被架走。